“乖了，放了這小龜一碼好不好，我知道玥玥最聽話了。”整體而言，她還是以姐姐的身份自居著。

他輕輕的揚起眸子，鳳眸中竟湧動著一種她看不明白的情緒，“若是它沒法和我比的話，那麽玄帝呢？你更在意哪個？”

老天，這麽比來比去有意思麽！高小圓翻翻白眼，“我更在意你。”她了口氣，她說道，“可是若是我不回宮的話，玄帝的病很可能會好不了。”

“那麽就讓他死好了。”他無所謂地說道，鳳眸中閃過一絲戾氣。

高小圓的眉快擰成了一團，到底要怎麽做，眼前的小鳳凰才會不生氣並且讓她暫時留在蕪國呢？想了想，還真給這位小圓同學想出了個法子。

“我知道玥玥最喜歡圓圓了，所以玥玥會答應的對不對……”她輕輕地喃著，微紅著臉，像以前他小時候那樣，她拍著他的肩膀，湊到了他的頰邊，用力地親上了幾口。

以往，她這麽做，小鳳凰都會把不愉快的事兒給忘了，無論她說什麽，都會乖乖地答應。可這一次，她親著他的臉頰，他卻沒有任何的回應，甚至於連聲音都不曾響起半分。

盡管他的臉是微溫的，可是空氣卻是冰冰涼涼的。

靜，極靜……

啪嗒！啪嗒！

有濕濕的東西滴落在了她的臉頰上，高小圓怔怔地擡眼望去，印入眼簾的卻是那一雙水霧氤氳的鳳瞳。大而飛揚的眸子，那麽的美，有著清澈和迷離，融合在一起，竟透著一種無窮的哀。

哀已已失心落魂，哀卿仍不知珍惜。

高小圓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，所有的語言在一瞬間仿佛都化為了虛無，只能呆楞楞地看著那晶瑩剔透的眼淚，一滴滴地從鳳眸中滾落，滑過臉頰。

玥玥——哭了！

不似以往的嚎啕大哭，而是一種無聲的，近乎譴責地哭泣。

她看著他的唇一張一合，聽著他的聲音啞啞地響起，“你總是這樣哄我。讓我以為得到了，擁有了，可是其實卻什麽都沒有。”

“我……”喉嚨幹澀得很，他的眼淚讓她徹底的不知所措。

“為什麽我可以只在意圓圓一個，圓圓卻要在意那麽多個呢！”在意著這無用的小龜，在意著那個重病纏身的玄帝，在意著遠在洪州城裏的羅平……而每一次，卻只能是他來讓步。

一次次的退讓，最後換來的，卻是她的得寸進尺嗎？

高小圓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，也必須說點什麽。他的淚，灼得她難受，而那滴還殘留在她面頰上的淚，燙得要命，像是要把整張臉都灼燒了起來。

玥玥！玥玥！

她喜歡他的笑，他的撒嬌，他軟乎乎地黏糊在她身邊，他可以為她的一句話開心不已。

可是她現在明白了，她喜歡他如此多的方面，卻絕對不喜歡他這種悲戚的表情。這種無聲的指控，就如同利劍一般，狠紮著她的心房。”別哭……不要哭……”她的聲音幹硬得像是石頭。

“那你又願意現在和我回洛國嗎？”他問。

她尷尬，千言萬語，最後到了口中只化為了三個字，“對不起。”

他恨恨地望了她一眼，“既然你那麽想給玄帝治病，那麽——隨便你！”

隨著語言的落下，少年的身影倏然消失在了巷子中，只留下了少女。馬兒和那跌落到地上的小龜。

高小圓楞住了，沒想到鳳玥就這樣從眼前消失！以前在羅家的時候，他也曾哭著離開過她一次，卻不想來到了豐都，還是又一次這樣。

貌似——她總是惹得小鳳凰哭泣。

默默地撿起了地上的小龜，她知道，它還活著，他終究沒有下狠手把它給捏死。

撫著龜殼，高小圓苦笑著自言自語，“玥玥這次恐怕是真的很生氣了吧。”他最後的這句話，竟似頗有點讓她自生自滅的味道。

小龜只是瑟瑟發抖，生死圈裏兜了一回，哪能對高小圓的自語做出什麽反應。

高小圓看向之前被她牽進巷子中的那馬，此刻也比小龜好不到哪兒去，竟然是屈腿半臥在了地上，大半個身子靠著墻，顯是被鳳玥無意中散發的威壓給嚇怕了。

動物的感官，往往比人要更敏銳，所以很多時候也更會趨利避害。

沒去牽那馬，高小圓把小龜塞進了懷中，走出巷子。已有一隊官兵走了過來，正在挨個盤查路人。之前曾和高小圓說過話的老者見到了她，不覺咦了一聲，似覺奇怪剛剛還是兩個人的，怎麽一眨眼，倒變成了只有一人。

“姑娘，官差馬上就要過來問話了，你那同伴呢，趕緊叫過來答了官爺的話，也就無事了，不然要是讓人誤會了什麽，可就麻煩了。”老者上前，好意地提醒道。

“他走了。”高小圓澀澀地道。

“你比他年長，若是發生了什麽事兒，做姐姐的自是要讓著弟弟一些的。”老者看出了些端倪，於是勸道。

她精神勉強振了振，“老人家，你可要賞銀？”

“姑娘這麽說是何意？”老者不解。

“若是你對那些官兵說，我便是他們要找的侍神者，應是能得到些賞銀吧。”她說道，心中感謝老者剛才那一句勸慰的話。

“姑娘莫要尋我這老把老骨頭開玩笑，到時候賞銀得不到，姑娘和我恐怕還會被按上愚弄聖令的罪名！”老人連連擺手。

高小圓正想再說，一道聲音倏然地插入了進來，“賞銀會給，因為她便是陛下要找的侍神者！”

她擡頭望去，黑馬藍袍，那冰冷肅然的面龐，不是蘇慎之又會是誰！

蘇慎之會在封城的時候親自出現在街上，像是情理之中，卻又是預料之外。被蘇慎之一路用軟轎護送前往皇宮，高小圓一直沈默不語，或者說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麽。

那一次，因為她以自己的性命為要挾，逼著蘇慎之放走鳳玥和赤玦，直至到了豐都的時候，蘇慎之都沒怎麽和她說過話，而現在——“你可知豐都城，封過幾次城？”淡淡的聲音，驀地響起在軟轎外。高小圓微微地掀起軟轎一側的布簾，卻看到蘇慎之騎著馬，不知何時踱到了軟轎邊。盡管他的目光直視前往，並未看著她，但是她知道，這句話是在問她。

“不知道。”她答道。

“53次。”他道，“自蕪國定都豐都後，近萬年共封城53次，每一次，都是情況萬分危機之時。或是有外敵入侵，或是內亂宮變，又或者是足以傳世之物被竊。”

蘇慎之這樣說，高小圓自是聽出來了，他的意思是，每次的封城之舉，都該是非同小可的。

“陛下這一次為你而封城，想必你心中也該是有數的。”

“我會努力醫治好玄帝陛下的病。”她說道，拒絕去想他話中潛在的含義。小鳳凰已經夠她煩的了，沒必要再加上玄帝。

蘇慎之驀地冷哼一聲，這一回，卻是轉過頭，目光直視著她，“高小圓，你是真的不明白，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？”

她手一抖，簾子滑落了一半，幾乎遮蓋住了她大半的臉，也遮擋住了他淩厲的視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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